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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人我第一眼就知道了她是誰。因為她跟我媽長得簡直一模一樣,真的一模一樣,連我跟她長得都很像。”

“她就是解行的母親。”——那個非常好看的年輕女人穿著粉綢襯衣,白百褶裙,笑容滿面地蹲在小樹林前,懷裡抱著一個與自己極其神似的小小孩。

那稚的小臉緊繃著,自下而上拘謹地盯著鏡頭,二十多年前邊境毒村血灰的天空倒映在孩童眼底,映不出絲毫笑容。

“她想帶我走,但同行的其他人卻告訴她這次準備並不完全,雖然他們出境來到這裡是正規合法的,但如果帶個孩子回去,就要走偷渡路線了,邊境邊防‘還沒有打點好’。所以她只能先跟那些人一起離開村莊,臨走前告訴我說她有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,叫做解行,今年七歲,不如以後我就叫做阿歸,也算作七歲。她說最多再等一兩個月自己一定會回來,到時候就帶我徹底離開,去一個沒有鴉片、沒有罌粟花、終年四季如的大城市,和她的兒子解行一起生活。”

“我相信了,我很高興。你看,那一年我終於有了名字,還有了年齡,但我沒想到那是最後一次見到她。”吳雩傷地笑起來。

“半年過去了,一年過去了,轉眼十多年過去了。她一去不復返,從此再也沒有回來。”

“……”步重華艱澀地問:“為什麼?”

“我也不知道為什麼,但真的很想知道,那畢竟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可能改變命運的機會。”說到這裡吳雩也有一點自嘲:“直到十多年後,我因為保護瑪銀得力,終於在我們整個村子的‘大東家’耶那裡有了一定的地位,想辦法從他手裡爭取到了第一次參與毒幫‘買賣’的機會,就是跨境偷渡潛入北方,去監視和促成一筆跟耶有關係的毒品易。但其實我費盡心思是為了去見解行,當時我為了打聽到他的下落,已經花了好幾年的心血和時間。”步重華神情難以遏制地變了,他終於想起瑪銀死後那天晚上,在疾馳向醫院的車廂裡,吳雩滿身是血靠在副駕上,對他喃喃敘述那些錯亂閃回的記憶片段——“我第一次認識阿歸,是在大二那年實習,跟毒隊實施抓捕任務,第一次見面他就救了我的命……”

“緊急求援!緊急求援!兩名賣家衝破包圍圈正向外逃跑!”

“站住——唔!

…”

“你想死嗎小警察,那兩人滿褲兜的手雷你沒看見?”

“是的,故事裡的一切情節都真實發生過,只是本應站在舞臺中央的主角卻早已與替身換了衣裝。”吳雩短促地勾起角,拉成了一條平直的線:“而我當時去見他,動機很簡單,就是為了問為什麼他母親最後沒來。事實也沒費太多廢話,因為解行同樣第一眼就認出了我。”

“……你……我知道你。”樹叢中只聽見解行震驚發抖的息,他瞳孔縮緊,難以置信道:“你是阿歸?你是不是阿歸?!”那是他們第一次彼此對視,阿歸本來以為這麼多年來的期待、渴盼、失望和憤懣會讓這句話難以出口,或一旦出口就歇斯底里;但實際上他比預想中的還要冷靜。

他聽見自己很平穩地說:“我一直在等她。”遠處紛亂的抓捕現場和閃爍的警燈都霎時無聲,只有這兩張無比肖似的面容彼此對峙,就像命運隨手開了個惡劣的玩笑,許久才見解行咽喉顫抖著一滑:“她知道,所以她去找了你兩次。”阿歸一怔。

“那年她回來之後,便四處找人打點,很快又去了緬甸,但剛啟程就遇上撣邦內亂,同盟軍與政府軍爆發火,她僱傭的蛇頭怎麼也不肯繼續冒險進入武裝叛亂地區,只能打道回府。第二年她病了,切除了一部分……身體組織,錯過了緬甸全國普選前那短暫的幾個月和平期。等她病好之後爬起來、整裝僱人、再偷渡跨越國境線,時間卻已經來不及了,緬甸軍突然宣佈推翻選舉結果,局勢立刻再次惡化,金三角坤沙的孟泰軍在撣邦急速擴張,大大小小的毒幫都隨之開始劃分地盤,你們村被那個叫耶的武裝毒梟佔領後徹底封鎖了。她回來的時候說,每座山頭上都駐紮著撣邦軍,每座村落都被堅兵重炮把守,每一塊農田都被武裝分子燒掉,像驅趕牛羊一樣驅趕村民去種植罌粟。她險些就沒能回來。”阿歸一動不動地站著,腦海空白。

他聽見機關槍在樹林中連珠炮似地響,烈焰覆蓋村莊農田,彩卡車轟轟駛過燃燒的田埂;他看見一排排身穿彩服的士兵在爆炸中掀飛上天,落地時已化作了一塊塊殘肢斷臂,硝煙蓋住了村民恐懼的痛哭與哀叫。

“她沒能等到親眼看見戰火平息的那一天。”解行眼眶通紅,說:“蒙泰軍投降的那年她就去世了,癌症復發。”她沒能活過那些毒梟,事實上連大毒梟都能壽終正寢,骨灰還能灑進大海。

“但媽媽直到過世都沒有忘記你,阿歸。她把照片留給了我,說你可能還活在這世上。”

“她說如果有天我能找到你,一定要想辦法把你帶回來,從罌粟田的那一邊回到這人世間。”

“小時候我以為解行的母親背棄了諾言,實際上她最終都沒有忘記找我。十年前我以為張博明為大義拋棄了臥底的命,實際上張博明到最後一刻還在為我打算。”

【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】
【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】
【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】
【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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