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撈渣歪歪扭扭地能走了,話也能説不老少了。正吃晚飯,鮑五爺拄着拐來了。鮑彥山招呼他:"五爺,來吃。"撈渣學嘴:"來七(吃)。"鮑五爺裝沒聽見,不理會他,在門檻上坐下來,看螞蟻搬家。
"吃過了嗎?"鮑彥山緊問着。
"吃過了。"鮑五爺回答。
"咋吃的?"
"煎餅,稀飯,鹹菜。"
"你老要懶得燒鍋了,就過來。咱家人多鍋大,多一人少一人見不着。"鮑彥山家裏的説。
"我能燒。"鮑五爺回答。悶着頭看地。天黑了,看不見螞蟻了,一隻蚱蜢蹦跳過去。
什麼東西碰了他的嘴,定睛一看,撈渣什麼時候到了跟前,小手裏攥着一塊煎餅,捏成了團,直送到他嘴邊。他看看撈渣,撈渣朝他笑着,一臉厚道相。他心裏又是格登一下,扭過了臉去。
月亮升起了,眼前豁亮了許多。
鮑五爺掉回頭,撈渣正坐在他腳邊抓土玩,稀稀的黃頭底下
出了頭皮。鮑五爺伸出手在那頭皮上胡擼了一下,心想:"我咋象是在哪見過這鬼哩。"前邊牛棚裏在唱古,隊子吱吱嗄嗄地傳得老遠:"寫一個五字無底
,薛仁貴跨海又去徵東。
徵東招夠人共馬,回馬槍挑鳳凰城。
寫一六字變化開,我配姣娥女裙釵。
帶領三千人共馬,才把唐王我主救出來。…"十在一千里外的北京,正進行着一場江山屬於誰的鬥爭。
一千里外的上海,整好了裝,等着發槍了。
十一里外三新的新被窩,軟軟和和地裹着拾來。拾來鑽在被窩裏,舒服得心裏發虛,有點不實在。翻來覆去,不知怎麼舒服才好,反倒睡不踏實了。
月光照進堵了一半的窗,落在大姑的牀上。大姑蓋着一牀舊棉被,薄得象紙,硬得也象紙。
大姑是真疼自己,拾來想。這世上不會再有象大姑這樣疼自己的人了。是媳婦也不能這樣,是娘也不能這樣,是姊妹更不能這樣。拾來這輩子沒娘,沒姊妹,還沒媳婦,他不知娘、媳婦、姊妹的疼是啥味道,他只覺得大姑的疼是天底下最最好,最最好的了。
是大姑給鋪的被,身下墊一層,身上蓋一層,腿後跟還折了一道,緊緊地裹住了腳。腳一暖,渾身都暖了,俗話説:"寒從腳底來"。好多子,腳沒這麼暖和過了。可是,這暖和又和那暖和不一樣。拾來想起那温暖的峪谷。那柔軟的暖和是非常特別地包圍着他的腳。
月光移到了大姑的臉上,那臉龐近二年豐腴了起來,只是眼角的皺紋很密。
大姑好象微微地哆嗦了一下,拾來趕緊閉上了眼,等他再睜眼時,大姑已經掉過身去,臉朝裏了。月光移到了她的身上,窪下去而又凸起來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