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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暗商量:「我们被这和尚监押定了,明回去,高太尉必然奈何俺。」薛霸道:「我听得大相国寺菜园廨宇里新来了个僧人,唤做鲁智深,想来必是他。回去实说:俺要在野猪林结果他,被这和尚救了,一路护送到沧州,因此下手不得。舍着还了他十两金子,着陆谦自去寻这和尚便了。我和你只要躲得身上干净。」董超道:「也说的是。」两个暗商量了不题。
话休絮繁。被智深监押不离,行了十七八,近沧州只有七十来里路程。一路去都有人家,再无僻净处了。鲁智深打听得实了,就松林里少歇。智深对林冲道:「兄弟,此去沧州不远了。前路都有人家,别无僻净去处,洒家已打听实了。俺如今和你分手,异
再得相见。」林冲道:「师兄回去,泰山处可说知,防护之恩,不死当以厚报。」鲁智深又取出一二十两银子与林冲,把三二两与两个公人道:「你两个撮乌!本是路上砍了你两个头,兄弟面上,饶你两个鸟命。如今没多路了,休生歹心。」两个道:「再怎敢?皆是太尉差遣。」接了银子,却待分手,鲁智深看着两个公人道:「你两个撮乌的头,硬似这松树么?」二人答道:「小人头是父母皮
,包着些骨头。」智深抡起禅杖,把松树只一下,打的树有二寸深痕,齐齐折了,喝一声道:「你两个撮乌!但有歹心,教你头也与这树一般。」摆着手,拖了禅杖,叫声:「兄弟保重。」自回去了。董超、薛霸都吐出舌头来,半响缩不入去。
林冲道:「上下,俺们自去罢。」两个公人道:「好个莽和尚,一下打折了一株树。」林冲忖道:「若不说出他来路时,这二人定将一切推在我身上,太尉听了,心下忌惮我,后哪容高衙内来劝他?」便道:「这个直得甚么?相国寺一株柳树,连
也拔将出来。」二人只把头来摇,方才得知是实。
三人当下离了松林,行到晌午,早望见道上一座酒店。
但见:古道孤村,路傍酒店。杨柳岸,晓垂锦旆;莲花,风拂青帘。刘伶仰卧画
前,李白醉眠描壁上。社酝壮农夫之胆,村醪助野叟之容。神仙玉佩曾留下,卿相金貂也当来。
三个人入酒店里来,林冲让两个公人上首坐了。董、薛二人,半方才得自在。只见那店里有几处座头,三五个筛酒的酒保,都手忙脚
,搬东搬西。林冲与两个公人坐了半个时辰,酒保并不来问。林冲等得不耐烦,把桌子敲着说道:「你这店主人好欺客,见我是个犯人,便不来睬着,我须不白吃你的,是甚道理?」主人说道:「你这是原来不知我的好意。」林冲道:「不卖酒
与我,有甚好意?」店主人道:「你不知俺这村中有个大财主,姓柴名进,此间称为柴大官人,江湖上都唤做小旋风,他是大周柴世宗子孙。自陈桥让位,太祖武德皇帝敕赐与他誓书铁券在家中,谁敢欺负他?专一招接天下往来的好汉,三五十个养在家中,常常嘱付我们酒店里如有
配来的犯人,可叫他投我庄上来,我自资助他。我如今卖酒
与你,吃得面皮红了,他道你自有盘
,便不助你。我是好意。」林冲听了,对两个公人道:「我在东京教军时,常常听得军中人传说柴大官人名字,却原来在这里。我们何不同去投奔他。」董超、薛霸寻思道:「既然如此,有甚亏了我们处?」就便收拾包裹,和林冲问道:「酒店主人,柴大
人庄在何处,我等正要寻他。」店主人道:「只在前面,约过三二里路,大石桥边转弯抹角,那个大庄院便是。」林冲等谢了店主人,三个出门,果然三二里,见座大石桥。过得桥来,一条平坦大路,早望见绿柳
中显出那座庄院。四下一周遭一条涧河,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,树
中一遭粉墙。转弯来到庄前,看时,好个大庄院!
三个人来到庄上,见那条阔板桥上,坐着四五个庄客,都在那里乘凉。三个人来到桥边,与庄客施礼罢,林冲说道:「相烦大哥报与大官人知道:京师有个犯人,送配牢城,姓林的求见。」庄客齐道:「你没福,若是大人在家时,有酒食钱财与你,今早出猎去了。」林冲道:「不知几时回来?」庄客道:「说不定,敢怕投东庄去歇,也不见得。许你不得。」林冲道:「如此是我没福,不得相遇,我们去罢。」别了众庄客,和两个公人再回旧路,肚里好生愁闷。行了半呈多路,只见远远的从林子深处,一簇人马飞奔庄上来,但见:人人俊丽,个个英雄。数十匹骏马嘶风,两三面绣旗
。粉青毡笠,似倒翻荷叶高擎;绛
红缨,如烂熳莲花
。飞鱼袋内,高
着装金雀画细轻弓;狮子壶中,整攒着点翠雕翎端正箭。牵几只赶獐细犬,擎数对拿兔苍鹰。穿云俊鹘顿绒绦,
帽锦雕寻护指。探
风利,就鞍边微
寒光;画鼓团圆,马上时闻响震。鞍边拴系,无非天外飞禽;马上擎抬,尽是山中走兽。好似晋王临紫
,浑如汉武到长杨。
那簇人马飞奔庄上来,中间捧着一位官人,骑一匹雪白卷马。马上那人,生得龙眉凤目,皓齿朱
,三牙掩口髭须,三十四五年纪。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,身穿一领紫绣团
绣花袍,
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绦,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。带一张弓,
一壶箭,引领从人,都到庄上来。
【网】【址】【找】【回】-www.feifanks.com林冲看了,寻思道:「敢是柴大人么?」又不敢问他,只自肚里踌躇。只见那马上年少的官人纵马前来问道:「这位带枷的是甚人?」林冲慌忙躬身答道:「小人是东京
军教头,姓林,名冲,为因恶了高太尉,寻事发下开封府,问罪断遣,刺配此沧州。闻得前面酒店里说,这里有个招贤纳土好汉柴大官人,因此特来相投。不期缘浅,不得相遇。」那官人滚鞍下马,弋近前来,说道:「柴进有失远
。」就草地上便拜。林冲连忙答礼。那官人携住林冲的手,同行到庄上来。那庄客们看见,大开了庄门,柴进直请到厅前。
两个叙礼罢,柴进说道:「小可久闻教头大名,不期今来踏
地,足称平生渴仰之愿。」林冲答道:「微
林冲,闻大人贵名,传播海字,谁人不敬?不想今
因得罪犯,
配来此,得识尊颜,宿生万幸。」柴进再三谦让,林冲坐了客席;董超、薛霸也一带坐了。跟柴进的伴当,各自牵了马,去院后歇息,不在话下。
柴进便唤庄客,叫将酒来。不移时,只见数个庄客托出一盘,一盘饼,温一壶酒;又一个盘子,托出一斗白米,米上放着十贯钱,都一发将出来。柴进见了道:「村夫不知高下,教头到此,如何恁地轻意?快将进去。先把果盒酒来,随即杀羊相待,快去整治。」林冲起身谢道:「大官人,不必多赐,只此十分够了。」柴进道:「休如此说。难得教头到此,岂可轻惺。」庄客不敢违命,先捧出果盒酒来。柴进起身,一面手执三杯。林冲谢了柴进,饮酒罢,两个公人一同饮了。
柴进说:「教头请里面少坐。」柴进随即解了弓袋箭壶,就请两个公人一同饮酒。
柴进当下坐了主席,林冲坐了客席,两个公人在林冲肩下。叙说些闲话,江湖上的勾当,不觉红酉沉。安排得酒食果品海昧,摆在桌上,抬在各人面前。柴进亲自举杯,把了三巡,坐下叫道:「且将汤来吃。」吃得一道汤,五七杯酒,只见庄客来报道:「教师来也。」柴进道:「就请来一处坐地相会亦好,快抬一张桌来。」林冲起身看时,只见那个教师入来,歪戴着一顶头巾,
着脯子,来到后堂。林冲寻思道:「庄客称他做教师,必是大官人的师父。」急急躬身唱喏道:「林冲谨参。」那人全不睬着,也不还礼。林冲不敢抬头。柴进指着林冲对洪教头道:「这位便是东京八十万
军
教头林武师林冲的便是,就请相见。」林冲听了,看着洪教头便拜。那洪教头说道:「休拜,起来。」却不躬身答礼。
柴进看了,心中好不快意!林冲拜了两拜,起身让洪教头坐。洪教头亦不相让,便去上首便坐。
柴进看了,又不喜。林冲只得肩下坐了,两个公人亦就坐了。
洪教头便问道:「大官人今何故厚礼管待配军?」柴进道:「这位非比其他的,乃是八十万
军教头,师父如何轻惺?」洪教头道:「大官人只因好习
,往往
配军人都来倚草附木,皆道我是
教头,来投庄上,
些酒食钱米。大
人如何忒认真?」林冲听了,并不做声。柴进说道:「凡人不可易相,休小觑他。」洪教头怪这柴进说‘休小觑他’,便跳起身来道:「我不信他,他敢和我使一
看,我便道他是真教头。」柴进大笑道:「也好!也好!林武师,你心下如何?」林冲道:「小人却是不敢。」洪教头心中忖量道:「那人好是不会,心中先怯了。」因此越来惹林冲使
。
柴进一来要看林冲本事;二者要林冲赢他,灭那厮嘴,柴进道:「且把酒来吃着,待月上来也罢。」当下又吃过了五七杯酒,却早月上来了,照见厅堂里面,如同白。柴进起身道:「二位教头较量一
。」林冲自肚里寻思道:「这洪教头必是柴大
人师父,不争我一
打翻了他,须不好看。」柴进见林冲踌躇,便道:「此位洪教头也到此不多时,此间又无对手。林武师休得要推辞,小可也正要看二位教头的本事。」柴进说这话,原来只怕林冲碍他的面皮,不肯使出本事来。林冲见柴进说开就里,方才放心。只见洪教头先起身道:「来,来,来!和你使一
看。」一齐部哄出堂后空地上。庄客拿一束
来,放在地下。洪教头先
了衣裳,拽扎起裙子,掣条
,使个旗鼓,喝道:「来,来,来!」柴进道:「林武师,请较量一
。」林冲道:「大官人,休要笑话。」就地也拿了一条
起来道:「师父请教。」洪教头看了,恨不得一口水
了他。林冲拿着
,使出山东大擂,打将入来。洪教头把
就地下鞭了一
,来抢林冲。两个教头就明月地下
手,真个好看。怎见是山东大擂,但见:山东大擂,河北夹
。大擂
是鳅鱼
内
来,夹
是巨蟒窠中窜出。大擂
似连裉拔怪树,夹
如遍地卷枯藤。两条海内抢珠龙,一对岩前争食虎。
两个数头在明月地上手,使了四五合
,只见林冲托地跳出圈子外来,叫一声:「少歇。」柴进道:「教头如何不使本事?」林冲道:「小人输了。」柴进道:「未见二位较量,怎便是输了?」林冲道:「小人只多这具枷,因此,权当输了。」柴进道:「是小可一时失了计较。」大笑着道:「这个容易。」便叫庄客取十两银子,当时将至。
柴进对押解两个公人道:「小可大胆,相烦二位下顾,权把林教头枷开了,明牢城营内但有事务,都在小可身上,白银十两相送。」董超、薛霸见了柴进人物轩昂,不敢违他,落得做人情,又得了十两银子,亦不怕他走了。薛霸随即把林冲护身枷开了。柴进大喜道:「今番两位教师再试一
。」洪教头见他却才
法怯了,肚里平欺他做,提起
却待要使。柴进叫道:「且住!」叫庄客取出一锭银来,重二十五两。无一时,至面前。柴进乃言:「二位教头比试,非比其他,这锭银子,权为利物;若是赢的,便将此银子去。」柴进心中只要林冲把出本事来,故意将银子丢在地下。
洪教头深怪林冲来,又要争这个大银子,又怕输了锐气,把来尽心使个旗鼓,吐个门户,唤做把火烧天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