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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他往后勒,堪堪阻止了他困兽般疯狂的挣扎!

那濒死的力道都不像是九岁孩子能发出的,但在此时此刻,身后传来的桎梏更加强硬、坚决,甚至不惜用全身锁住小孩任何能发力的部位,把他死死抵在狭小衣柜的角落里。

歇斯底里的嚎哭被迫进咽喉深处,只有齿里甜腥黏腻,是那个人的血。

但当时他注意不到自己已经将那掌心咬得血模糊,鲜血在黑暗中汇聚到下颔,与泪水混杂在一起,一滴滴滚烫地打在颈窝里。

哗啦——屋外传来泼水声。

哗啦——异味从隙中传进这方小小的空间,是汽油!

这时一切反应都已经来不及了,歹徒早有准备,挥手点燃了大火!

轰一声浓烟四起,火苗呼啸冲上夜空。小孩只觉自己被那双有力的手提了起来,紧接着他听见那个人冲自己大吼,声音像惊雷炸响在耳边——这时候已经顾及不到会不会被发现了:“我数到三!跟我跑!”

“爸爸,爸爸,妈妈……”啪一声响亮耳光,小孩霎时被打蒙了,随即被那震人发聩的厉吼震醒:“跑!!”咣当几声巨响,小孩只觉自己被人牵着,撞破了衣柜门。屋子已经被浓烟笼罩,他甚至来不及觉自己有没有踩到父母无法瞑目的尸体,就被踉踉跄跄地扯出大门,穿过燃烧的门槛和前院,疯了般冲向黑夜。

“艹!那里有人!”

“是小孩……妈的!两个小孩!”

“抓住他们!”小孩不记得自己曾经跑得这么快过,黑烟、火苗、风声、息,混合成破碎的记忆从耳边呼啸刮过,他只记得自己被那只手死死抓着,或者说是拖着,在崎岖的山路和泥泞的草地上飞奔。时间的逝突然变得极快又极慢,火烫的碎片嗖一下掠过耳际,脚边草叶倏而飞溅起泥土——那其实是霰弹片。

但在那个时候,他什么都觉不到,大脑完全空白,甚至没有恐惧和悲伤。

扑通!

他们一脚踩空,瞬间天旋地转,在混中滚下了土坡,稀里哗啦撞在灌木丛里!

剧痛让小孩眼前发黑,第一反应就是腔里骨头断了,稍微用力便钻心的疼。恐惧中他听见警笛越来越近,山路尽头已经闪现出了红蓝错的光——但他站不起来,哪怕咬牙硬挣都动不了,不远处歹徒的叫骂已经传了过来!

“……在那边……”

“不能让他们跑去找条子……”

“搜,快搜!”我完了,小孩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意识到。

我要被追上了,我要被他们杀死,到那边去和爸爸妈妈重聚了——哗啦!那个人咬牙把他拽了起来,随着这个动作,茂密的灌木枝劈头盖脸打在他们脸上、身上,朦胧中他看见对方紧紧盯着自己:“还能跑吗?!”小孩颤抖摇头,用力抹去越越多的泪水,想看清这个拼命救自己的人是谁。

但太黑了。

即便凭借远处的红蓝警灯,也只能隐约觉到对方的轮廓十分削瘦——那竟然是个半大的少年,也许本不比他自己大两岁,额角眉骨都在血,眼睛亮得吓人,在夜幕里森森闪烁着寒光。

“……我们是不是要死了,”小孩绝望地看着他:“怎么办,我们要死了,我们——”语无伦次的呜咽被一只手捂住了,少年息着站起身,嘶哑着嗓子说:“要活下去。”

“……不,不……”

“活下去才能报仇。”小孩颤栗着愣住了。

少年手掌用力在他侧颊上一抹。那是个决然果断的告别,因为紧接着他看见少年跳出土坑外,仿佛一头伤痕累累而殊死一搏的幼豹,清瘦肢体中蕴藏着巨大的爆发力,闪电般着歹徒追踪的方向冲了过去!

“在那!”

“找到了!”

“快追!!”喧杂人声、脚步、响混成一片,飞快向树林深处移去,而身后山路上的警笛迅速震响,风驰电掣而至,警方终于赶到了。……小孩靠在岩石背后,汩汩鲜血不断带走体温,将他的神智旋转拉进深渊。意识的最后一个片段是半边脸颊滚热火烫,昏前他以为那是自己软弱的、一钱不值的眼泪。

但随即他想起那是血。

它来自少年坚定有力而鲜血淋漓的掌心。

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步重华的记忆是缺失的,医生说那是因为受到太大刺以及头部摔伤的缘故。他在医院里住了很久,最开始只躺着,不会说话,也没有反应,睁着眼睛呆呆盯着天花板,就像个浑浑噩噩的提线木偶。整个市委常委加公安系统只要数得上名字的,排着队轮番往病前走了一圈,放声悲哭的,哀悼绝的,问表彰的,拍照作秀的……短短几个月内仿佛历经了世间所有荒诞悲哀的戏剧,直到大半年后,这个被神科会诊几次都束手无策的九岁小孩,才渐渐开始对外界有了微弱的反应。

有一天打点滴时护士手滑,针头猛然刺出了血。实习护士正手忙脚找棉球,突然只听这个小孩动了动嘴,发出极其微弱嘶哑的声音:“……他活下来了吗?”

“什么?”

“他活下来了吗?”开始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问自己的父母,没有人敢回答。

但其实他不是。关于父母他已经知道答案了。

【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】
【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】
【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】
【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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